2012/5/1 16:23

五糧液的酒窖

金沙江、岷江交匯后，形成了長江的源頭，長江至此始稱“長江”。萬里長江第一城——宜賓，就坐落在這里。憑借得天獨厚的氣候水質條件，宜賓被譽為“中國酒都”，舉世名酒五糧液是酒都的典型代表，多年來一直是宜賓人的驕傲。

從長江源頭處尋著酒香步行5分鐘，就來到了五糧液的發源地。這里有16口建于明代的土窖——從地面向下挖土坑，長2.3米，寬2米，深1.6米，五種糧食（大米、小麥、玉米、高粱、糯米）按比例配合后，放入土窖內發酵70天左右，然后放進蒸餾鍋里蒸餾，出來的酒就是五糧液了。

這些土窖是中國現存最為古老的地穴式曲酒發酵酒池，已被四川省政府列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冠名為“五糧液古窖池長發升老窖”。經專家鑒定，“長發升老窖”有630多年的歷史了。老窖是五糧液的根基，是五糧液的“傳家寶”和“命根子”。

最近，五糧液的“傳家寶”和“命根子”遭遇產權之爭。首先是宜賓五糧液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五糧液股份）認為，其租用了60年的老窖產權應該是五糧液股份的，支付租金是國有資產流失。五糧液股份的觀點得到了宜賓市政府的支持，宜賓市相關官員宣稱“這是一場國資保衛戰”。隨后，老窖的傳人尹孝功將五糧液股份和宜賓市政府告上法庭，打一場“私有財產保衛戰”。

8月3日，宜賓中院下發《行政裁定書》，認為尹孝功的起訴不屬于人民法院主管范圍，裁定不予受理，并讓尹家應向有關部門申請解決。這意味著，五糧液酒窖的產權糾紛，當事人只能向政府申請，請求政府解決，而不能通過法院訴訟解決。

五糧液是誰的？

在報道五糧液600年酒窖產權之爭之前，我們有必要探討這樣一個問題：五糧液是誰的？

有這樣一個故事，已經形成了書面文字。故事的主人翁是父子倆，父親叫尹紹洲，兒子是尹伯明。因尹家世代經營酒業，家境頗豐。尹紹洲是“長發升”酒窖第17代傳人，畢業于京師法政學堂（北京政法學院前身），精通英語、日語，同盟會會員，追隨孫中山護法反袁，曾任熊克武（四川靖國軍總司令）軍法處長、中江縣縣長，后加入中共，任中共宜賓特支書記、中共涪陵區委書記，并在家鄉創辦中學和報紙（宜賓首家報紙《日新報》）。1912年農歷正月初九，尹紹洲以請 “春酒”為名，宴請宜賓的同盟會員及社會名流，其中前清舉人楊惠泉應邀出席。當時，尹家的陳年佳釀叫“御用雜糧酒”，是汲三江之水（要到岷江、金沙江、長江交匯處取水摻和各種雜糧）用五種糧食經“長發升老窖”發酵后釀制而成，釀成后至少需封存五年以上方啟封飲用。酒倒入杯中，色微黃，晶瑩剔透，斟杯堆花，濃香撲鼻，回味悠長。趁著酒興，楊惠泉大聲對尹紹洲說，“如此美酒，用‘雜糧’呼之甚是可惜。取其用五種糧食釀成，贊其晶瑩醇香如瓊漿玉液，就叫‘五糧液’如何？”眾人齊聲叫絕。從此，“尹長發升”的陳年佳釀“雜糧酒”更名為“五糧液”酒，并一直沿用至今。

兒子尹伯明，1924年考入上海大學社會學系，因在上海參加五卅運動被捕入獄，出獄后曾任上海總工會宣傳科副主任，劉少奇時任總務科主任，后持劉少奇兩封介紹信回宜賓策劃宜賓暴動，并提供大洋8000元。解放后，由于糧食緊張，國家對酒業實行專賣。宜賓一些陳年老窖都被填平蓋了房子。尹伯明擔心把釀造五糧液的技術“整絕了”，就找到相關領導，建議政府繼續生產五糧液。在時任宜賓行署專員李鵬等人的支持下，政府調撥糧食，五糧液在宜賓才恢復生產。

尹氏父子對五糧液的貢獻在《美酒慰忠魂》一書中有完整體現。此書由宜賓市政協于2000年編輯出版。宜賓市政協認為，尹氏酒業“長發升”是五糧液的重要基業。五糧液的發展壯大，離不開李鵬專員的大膽決策和全力支持，離不開歷屆黨政領導的重視，離不開五糧液酒廠領導、科技人員和全體職工的辛勤勞動。

商業秘密保守了60年

回過頭來說五糧液的600年老窖。解放前，五糧液股份還沒成立，酒窖產權也沒有爭議，所以從解放后說起。

解放初，因糧食奇缺，國家對酒類生產實行專營。此時，宜賓許多酒廠皆被“公私合營”了，但因為尹家已沒有人從事酒業生產（尹伯明是專職政協常委，子女皆工作、參軍、上學），其16口酒窖閑置，被當作生產工具租給宜賓國營二十四酒廠使用。1952年，尹伯明與二十四酒廠廠長賈善寶簽署的租約顯示，尹家將16口酒窖以及其他生產工具、生產用房一并租給酒廠，每月租金35萬元（舊幣），租期兩年。這個租約首先寫明的是租用16口酒窖，廠房位列酒窖之后。當時，宜賓許多酒窖沒有廠房，有的是露天的，有的上面搭了一個草棚。

后來，國營二十四酒廠改名叫宜賓國營釀酒廠，雙方繼續簽署租賃合同。期間，1954年政務院（國務院）發布了《公私合營工業企業暫行條例》，到1956年，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但整個“公私合營”并沒有涉及“尹長發升”16口老窖。

如果按照這樣的思路走下去，酒窖的產權不會有爭議，也就沒了今天的故事。但不久出現了一個插曲，借鑒“公私合營”的經驗，1958年國家開始對城市私有出租房屋進行社會主義改造，采用的方法是把私有房屋交給政府管理、收租、修繕，政府把租金的20%至40%發給房主，史稱“經租”。因為中央出臺了文件，尹伯明積極響應，將租賃給國營宜賓酒廠的5間廠房申請國家經租。

文革期間，尹伯明被打成宜賓的“三號特務”（一號和二號分別是宜賓市委書記和宜賓市長），下放“五七干校”勞動改造，并扣上了“叛徒”、“特務”、“劉少奇同伙”三頂帽子。后在干校病逝。1980年，平反昭雪。但那16口酒窖一直被宜賓五糧液酒廠“租賃”著。

1993年，五糧液酒廠與尹伯明的兒女簽署了《換約續租協議書》，“繼續租用長發升16口老窖池”用于釀酒，續租期五年，并一次性結清歷史欠賬。其后，雙方又四次簽署租約，租金一直支付到2009年12月31日（租金每年23.1萬余元）。

尹家與五糧液股份的酒窖租賃協議被以“是商業秘密”為由，要求尹家后人嚴格保密，并一直“沉默”了近60年。要不是這次酒窖產權之爭，公眾還不會知道這個秘密。用尹伯明女兒尹孝功的話說，“我們是維護五糧液的，希望五糧液越來越好，但現在是忍無可忍了。”

600年老窖價值幾何？

準確說，就是“尹長發升”16口老窖的價值是多少？

酒窖的價值是通過原料在其中發酵后釀造出來的酒體現的。有一個例子，早在2004年，四川某拍賣公司拍賣了一瓶“600歲極品五糧液”，被天津榮城鋼鐵集團董事長張祥清50萬元買走。“我覺得這瓶酒至少可以賣200萬元左右，這可是國寶啊！最后才50萬元太便宜了。”張祥清與四川有緣，汶川大地震，他和妻子捐款一億元。

這瓶五糧液酒之所以“50萬元太便宜了”，五糧液股份質檢部門的報告結論是：“該酒系我公司于1990年用600年老窖產酒精心勾兌而成的珍品五糧液。”也就是說，這瓶五糧液是“尹長發升”老窖發酵后釀造的酒，這里的“600歲”是說“尹長發升”老窖600年了。

為了宣傳五糧液老窖的價值，2005年6月，國家博物館收藏了五糧液股份送來的一個“國寶”：一塊比黃金還貴的酒窖池里的泥巴。這塊泥巴就是從“尹長發升”老窖里取的。這是世界釀酒領域現存最古老的一塊泥池酒窖窖泥，自明朝開國之年至今，未曾間斷使用，生長著數以億萬計的有益微生物活體，是異常罕見的“活文物”。600年老窖賦予了五糧液酒豐富的微生物和香味物質，使得酒香更醇厚，同時，窖齡長可以減少酒中有害物質比例，提高酒中對人體有益的物質。

在五糧液股份的官方網站，可以看到如下介紹：這16口明代古窖池經幾百年的連續使用和不斷維護，成為我國唯一現存最早的地穴式曲酒發酵窖池，五糧液一直使用至今，而其他酒廠所宣稱的古窖只是一個遺址而已。

那么，這16口明代古窖池有多少比黃金還貴的泥巴？以長2.3米、寬2米、深1.6米的酒窖為例，泥巴的厚度一般是12厘米，泥巴的比重肯定大于水，為計算方便，以水的比重為單位，這樣一個窖池的泥巴就有1.65噸，16個窖池，就是26.4噸。黃金價格以每克200元計算，26.4噸價值 52.8億元。

這樣的計算結果，與實際情況是相符的。早在2009年，五糧液的品牌價值就高達472億元，并連續15年位居酒酒類行業第一，而“600年老窖”是五糧液品牌的核心內容。

記者查閱了2001年4月16日廣發證券有限責任公司《關于宜賓五糧液股份有限公司資產置換及重大關聯交易的獨立財務顧問報告書》，這個報告書顯示，五糧液酒廠將507、513、515、517和607四個釀酒車間（16口明代老窖屬于501車間），作價20多億元，置換進入五糧液股份。這些生產車間的主要資產就是酒窖，報告書解釋說，“在白酒生產企業中，窖池不同于一般實物資產，是一種特殊的生產設備，在基礎酒生產環節中占極其特殊的地位，在生產中對產品質量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其價值不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少，而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增值（即常說的：窖池是越老越好），窖齡越長其優質酒的出酒率越高，創造的效益越大。”

國寶級的600年老窖池，中國唯一，世界唯一，已經是無價之寶了。

(本文來源：正義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