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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6/24 10:06
導語：抵制還是接受？關于轉基因大豆的爭論，再一次掀起風波。6月6日，農業部批準了來自孟山都和巴斯夫的3個轉基因大豆品種的進口安全許可，這意味著中國市場的轉基因大豆品種將達到11個。
孟山都、轉基因、進口沖擊國產，這樣的輿論沖擊下，進口大豆其實更多是一種無奈的選擇。
新金融記者 彭俊勇
轉基因大豆進口時間表
6月6日，只是一個結點。轉基因農產品進入餐桌，不是第一次更不會是最后一次，中國人的食譜上已經早就有了轉基因產品的身影。
根據農業部資料顯示，2013年上半年獲批進口的轉基因農作物共包括三種大豆、兩種玉米和兩種棉花。三種大豆轉基因特征分別為抗除草劑、抗蟲和抗蟲耐除草劑，分別來自于孟山都和巴斯夫兩家企業。
在此次新批3個品種轉基因大豆進口之前，農業部已經至少三年之內沒有批準新轉基因大豆的進口，而從1997年開始允許轉基因大豆進口以來，總計11個品種得到了放行。
事實上，即使在負責批準進口的農業部眼中，此次批準也可謂是相當審慎。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彭于發撰文表示，我國對這三個轉基因大豆新品種的安全評審非常慎重，從申請到獲得證書已歷時三年。
根據農業部《2004-2011進口用于加工原料的農業轉基因生物審批情況表》顯示，共有79個轉基因農作物在7年內得到了審批，其中大豆、油菜、棉花、玉米為最主要的品種。涉及油料的審批有32個占據近40%，這其中，大豆為8個，油菜為24個，大豆品種僅為油菜的1/3。
作為大豆的最初原產國，在轉基因品種的擠壓下，中國大豆曾經的產業優勢正在慢慢被擠壓，但國產大豆被打敗的聲音聽起來卻有些聳人聽聞。
“黑龍江大豆減產，與進口大豆的沖擊不無關系，”黑龍江大豆協會副秘書長王小語告訴新金融記者。不經意間這位黑龍江大豆協會的負責人關于進口轉基因大豆與癌癥發病有關的言論使其成為了輿論熱點。
從1997年開始進口轉基因大豆開始，截至2012年底，我國進口的大豆絕大部分是轉基因大豆，由于出油率高而主要用于大豆油的壓榨，目前市場上銷售的食用大豆油中90%的都是轉基因大豆榨取的。
現在進口的轉基因大豆在中國的用途主要是加工為大豆油，嚴格來講，精練提純以后的大豆油里是不會含有轉基因成分的，因為它的主要成分是脂肪，而轉基因的產物是蛋白。彭于發認為，我國比歐盟、日本、韓國在進口轉基因食品這一塊要求更加嚴格。
誰打敗了國產大豆
“國產大豆的式微和進口大豆之間關聯性沒想象的那么大，”中國農業大學副教授朱毅認為。
在關于轉基因大豆的利弊得失爭論正酣之際，從事大豆生產的東北農民早已經選擇用腳投票。
6月20日，黑龍江綏化市前七村，吳海正在自己的大豆田中查看，這位46歲的農民并未像其他人那樣出去打工，而是堅持將精力放在自己的40畝土地上。
“種了14畝左右的黃豆(大豆，)其余都是玉米，現在這邊都是種這兩種，還有一些水稻屬于帶著種的”。
事實上，在吳海的規劃中，大豆的種植量本應減少，但是因為去年冬天的持續大雪導致開春的墑情較高，不利于玉米的種植，14畝的大豆種植才得以保住。
這樣的現象并不是孤例，大豆種植面積的減少在黑龍江已經成為趨勢，這也讓業內人士憂心忡忡。
數據顯示，作為我國產糧第一大省，黑龍江省2012年糧食產量為1152億斤，在主要糧食品種中，玉米增產42億斤，水稻增產22億斤，只有大豆出現了15.6億斤的減產。
這種情況的出現，算在進口大豆的頭上，顯然容易引起不同的解讀，“要搞清楚是國產大豆滿足不了市場需求才導致進口大豆增加，而不是進口的增加導致了國內的減產。”中科院農村所研究員李國祥表示。
事實上，在大豆減產的另一面，則是水稻、玉米等農作物產量的提升，這就意味著，原來被用于種植大豆的土地轉為了其他農作物。
“農民會選擇用腳投票，什么品種效益好就種植什么，”王小語同樣認為。而在農民眼里，什么賺錢種什么是再自然不過的選擇。
根據吳海的切身體驗，種玉米要比黃豆來錢多。“至少1/3吧，所以沒人愿意種黃豆”。
更為廣泛和精確的調研數據顯示，在黑龍江玉米純收益是5000元每公頃左右，而大豆純收益僅2500元每公頃左右，兩者的種植效益相差一倍多。“這是最簡單的市場規律，農民的做法無可厚非，與進口大豆的沖擊關系并不是很大。”
大豆的產量減少有多方面因素干擾，主要的是相對于其他作物，在東北種植大豆的收益并不具備優勢，尤其是在玉米價格持續高漲的情況下，農民種植大豆的積極性不高，才是國產大豆逐漸式微的背后原因。
中國北方主產省大豆種植者的收益要低于黃淮海及南部地區，大豆總的成本呈穩步遞增態勢，中國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司偉表示。
在進口轉基因大豆的猛烈攻勢下，國產大豆的市場份額在不斷減少，這是一個誰也不愿看到的場面，但一切也許并不都是轉基因的錯誤，市場份額的減少，有時并不是壞事。
“進口農產品原材料有什么不好，”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表示，“不管愿意與否，轉基因產品將會是長久的發展趨勢。我們應該做的是對此加以研究，而不是一味排斥。當最終的農業技術都掌握在外國人手中，那才是最可怕的”。
從更為長久的歷史維度考察，國產大豆產量出現下降和反復并不鮮見。在過去20年時間內，單從總產量角度，國產大豆并未隨著外國大豆的進入而萎縮。事實上，國產大豆在世界大豆產量排行榜上地位相對穩定。1990年，國產大豆為1100萬噸，居世界第3位。
1998年，中國的大豆產量只有1160萬噸，但到2007年達到了1400萬噸，2010年更是達到了1650萬噸的歷史高點，此后，則出現了連續三年的產量減少，在2012年，這一數字仍然維持在1200萬噸以上。
事實上，即使是在悲觀派眼里，總產量也不是問題的關鍵，更加強調的是進口與國產大豆之間的比例關系的變化。
2012年，國產與進口大豆之比達到了1:4，大豆對外依存度近80%，在2010年、2011年大豆進口量也分別達到5480萬噸和5264萬噸，每年超過5000萬噸的數量使大豆一直高居中國進口農產品排行榜第一位。
“國產大豆減少并不全是進口大豆惹的禍，”李國祥表示。王小語亦表示，“進口大豆并不完全是壞事，從整體上滿足了國內的食用油需要。”
很大程度上，大豆種植面積的減少，主要是玉米價格上漲造成的，比價結構的問題，玉米價格上漲導致農民種植更多的玉米，自然大豆就會減少。
無奈的選擇
進口轉基因大豆，某種程度上被認為是“無奈的選擇”，在轉基因大豆的選擇問題上，中國并沒有太多的回旋余地。
2012年中國進口大豆的總金額達到了創紀錄的2177.42億元，大豆成為繼原油、鐵礦石和銅之后又一進口大宗商品，這也使中國成為全球最大的大豆進口國，占到了整個大豆貿易量的60%以上。
而這主要原因在于中國對食用油需求的快速增長。中國進口大豆主要用于生產食用油，幾乎所有的大型食用油生產廠家都在使用進口轉基因大豆，“沒有例外”，一大型食用油企業負責人告訴新金融記者，對于進口大豆有一種妖魔化的趨勢。“我們生產的食用油品種，都是一級壓榨大豆油，經過檢測里面根本不會含有轉基因物質”。
由于我國耕地、水資源緊張，國產大豆產量無法滿足國內需求，進口成了不得不的選擇，國產大豆和進口大豆的恩怨情仇，愛恨交織由來已久，也必然會繼續糾纏下去。
進口轉基因大豆將成為不可逆轉的趨勢，這與中國人多地少的矛盾天然聯系在一起。另一方面，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居民對食用油的需求將會呈現長時間的增長態勢，可耕地總面積卻不會增長，在這樣的情況下，保大豆生產還是主糧，在強調糧食自給的中國，選項只能是后者。
在整個油料作物領域，節節攀升的市場需求已經對生產造成了巨大的壓力。20年時間之內，中國油料作物總產實現了翻番，而用地面積僅增加了不到30%，單產的提高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這，仍然滿足不了快速增長的對油料的需求。
按照國產大豆120公斤的畝產量來算，2012年國內消費的7000萬噸大豆，需要近6億畝的耕地面積，而這將占到中國可耕地面積的1/3，在國家確保糧食安全的情況下，用如此之多的土地種植大豆帶來的直接后果必然是擠壓其他主糧的種植。即使18億畝耕地紅線能夠堅守，也無法拿出如此多土地種植大豆，實現全部自給顯然是無法完成的任務。
“另外一點，消費者對食用油價格非常敏感，我們使用國產大豆的產品銷量并不好，而提高價錢，則會招致強烈的反對。”前述食用油企業人向新金融記者這樣表示其無奈，“大家都在說轉基因產品如何如何，但在選擇上價格的因素還是占據主導地位。”
亟待突圍
少為人知的是，在進口大豆占據國內80%的市場環境下，國產非轉基因大豆的出口一直在保持著穩定的態勢，墻內開花墻外香。
2011年國產大豆出口21.14萬噸，總價值1.67億美元，在單價上遠遠高于進口大豆。
與進口大豆相比，國產大豆有其天然的優勢，一般來講，轉基因大豆含油量高，適于壓榨，而國產大豆蛋白質含量高，更適用于豆漿、豆奶以及精深加工。
“永和豆漿所選用的原料都是國產非轉基因大豆，我們不用進口轉基因產品，”永和豆漿創始人林炳生向新金融記者表示。
從整個國產大豆的最終消費角度看，榨、加工大豆蛋白和豆奶粉、消費市場的豆制品以及作為小雜糧消費是幾種主要的形式，而這其中國產大豆油用于榨油被認為是“最不合理的”。國產大豆蛋白質豐富，但是出油率低，用于榨油不如進口大豆，這是行業的共識。
中國目前油脂消費量和肉蛋奶消費量都在逐年上升，即使我們現在批準了轉基因大豆的種植提高畝產，我國的油脂和植物蛋白缺口還是很大，這部分還得依靠進口。對于我國這個人均耕地很少的國家來說，進口這些農產品其實是拿錢買耕地，買資源。業內人士表示。
面對進口轉基因大豆的步步緊逼，國產大豆被動挨打短時間內難以改變，尋找合適的角度進行突圍，才是上策。
“目前面臨的困境，歸根結底還在于目前的產業模式過于落后，不能發揮自身的資源優勢。國產大豆的主要優勢在于其優質的非轉基因大豆蛋白，其劣勢則是含油率太低。而我們傳統的大豆加工產業以榨取油脂為主要目的，作為副產品的大豆蛋白(即豆粕)則大都被用作飼料原料。”全國政協委員洪敬南表示。“在這種產業模式下，國產大豆是用自己的劣勢與進口大豆的優勢競爭，而自己的優勢則得不到發揮，不可避免會陷入困境”。
“因為研究領域的長期滯后，現在奮起直追轉基因大豆，已然于豆無補，現有格局揚長避短就好。”朱毅表示。